箭风

你好 有没有粮
没有我就待会再来问问

【博天】翅羽的研究(上)

cp:源博雅x大天狗

时间设定:192x-194x,涉及侵华战争,涉及一点点神秘学,注意避雷



我被M.N.Hiromasa雇佣来研究神话生物已有六年之久。我在日本安顿下来的第二年,他们的天皇便不幸去世了。改年号为昭和。时局让我觉得很焦虑,但H先生开的价很高,对我的成果也没有什么要求,如果能研究出来、那极好;没有,每个月的薪资也照发不误。那笔钱真的很诱人,我敢打包票,任何一个林伍德区的普通职员家庭出生的孩子,都没法拒绝这笔款项。
所以即使空气涌动着不安的气氛,到处都有要开战的流言,我依然留在东京继续手上的工作。我在第一年和第二年的圣诞节请过一个月假回美国,回来的路上,差点遭遇海难身亡,就不再回家探亲了。等明年的工作做完,我就辞职,攒下来的那笔积蓄足够我回国购置工厂地产,富裕地过完一生。
只是,我越来越少见到H先生了。他们说H是军部贵族的子弟,H的哥哥Y就参与过日俄战争,如果真的要打仗,就一定有H先生的一杯羹。所以,外面那些紧张的流言是真的。


1924年秋,我在洛杉矶遇到了当时作为外交臣出席的H先生,他个子很高,长发低低束起,三十来岁,在峰会里身姿挺拔,英文流畅,对文学音乐很有见解。我本人对东亚文化没有研究,但身边的朋友是对日本市场很感兴趣的商人。所以我主动搭话,试图把朋友介绍给他。
“所以,你是基督教的牧师。我刚好有一些疑惑,想要听你解答,”H先生说,“我曾听说过,在你们的教义里,有一种长着翅膀的人型生物,吹奏乐器。”
“乐器?你是说号角吗?”我回忆了一下,“羔羊揭开第七印的时候,五位天使吹着号角降临人间,打开无底深渊,鞭笞所有不信神的人。”
H皱了皱眉头,他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快,所以我住嘴了。
“你有什么爱好吗?”
我斟酌了一下,决定实话实说:“我喜欢观鸟。”
“很好。”

“那是一种传说中的妖怪,背生双翼,金发碧眼,善诗乐,只会说日语。”稍后几天,H先生拜访了我贫穷的公寓,跟我提到这类他们本地的神话生物。我之后的人生便从此改变了。
“他的骨骼是空心的。比人和走兽的骨头都轻很多。”H先生又补充。
“我不是很清楚这在不在神迹的范围…”他说的一副若有其事的样子,我有些动摇。
H先生说:“他……关于这种生物的文献里,没有提到过神明。”
“噢。”我不是很想和异教徒讨论这些。
他似乎完全感受不到我的抗拒,自顾自地查看墙上的挂画:“这些都是你的作品吗?”
提到爱好,我就精神了起来:
“是的,这是红胸知更鸟。”
一墙都是鸟类速写,我一般会带着本子去观鸟,把那些美丽可爱的小生灵描摹下来。有满意的,就裱起来挂在墙上。
“我明白…”H先生若有所思。
短短的拜访要结束时,H先生问:“我这里有一份工作,你要考虑吗?”

研究日本传说里名为“tengu”的生物。
为什么不让本土的学者来做这种工作呢?——H先生解释,他确实已经雇佣了国内能接触到的学士,但迟迟没有进展。所以想到换一种方法。你不用把他看作神使,或者什么妖魔鬼怪,也许只是一个新物种而已,H先生告诉我。我明白他为什么会抛出橄榄枝了,在大学时,我获得了生物学的硕士学位。
在那之后H先生就没怎么再见过我,他请人教了我一年日语,1925年的仲夏,我离开洛杉矶,横跨太平洋登陆日本。
那时我明白H先生的姓名,在他们本族的语言里,姓氏为“源”,名为“博雅”。而我要调查的,是一种以翅羽为特征的妖怪,称呼为“天狗”。


来到日本后,我经历了严重的水土不服。这里的气候冬天太冷,夏天太热。直到1926年,也就是大正的最后一年,我才正式开始工作。我居住在赤坂的一幢小房子里,对面是一间做纸伞的门店。走过两条街,就是H先生气派的宅邸。每隔一个月,H先生就会派人来我的居所送来薪资,和取走我当月的研究报告。
我大约花了四年的时间研究日本原有的妖怪志、被记录在纸上的传说,相关文献。很明显,那些本土的学者们已经将这些研究透,没有什么多余的进展。但因此我的日文水平也突飞猛进,足够出去进行田野调查了。我向书馆借阅了能借来的年代最久远的报纸,试图从那些豆腐块一样的边角里找到神话生物的蛛丝马迹。就在当时,我还是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“天狗”存在,只是当一件古怪的工作常例,一场无聊贵族对鬼怪的追捧。
《产经新闻》1919年3月15日,第八版,宫津镇惊现古怪大鸟,当地居民联合将其击毙。
我把这条新闻剪下来,贴在本子上。
这种地方怪谈,在历年报纸上时不时出现。而提到的那些古怪现象大概率只是因为村民见识短浅,只能高呼神奇罢了。
但是,在剪贴的途中,我看见了镇民的描述:
“它的翅膀可真大啊!黑漆漆的,像是乌鸦一样。”
“它长了一副人类的样子,金色的头发,湖蓝色的眼睛。如果不是那对翅膀,我还会以为它是外面来的美少年,它的脸很像一个读书人。”
“我们用山田的猎枪把它的翅膀打穿,它掉下来后,就用霰弹枪结果了它。”
“你们是记者吧,这些会上报纸的吧,那你请一个人来帮帮我们好吗?它的尸体一直不腐烂…还保留着死时的样子,芳子说我们招惹到了神明,喂,我才没有!谁都好,快点把那个鸟人的尸体处理掉!再不带走的话,竹枝家那帮人就要把它供奉起来了!”
我轰然站起身来,动作幅度过大,以至于身边高高垒起的书堆也塌了一地。宫津……宫津……我收拾好简单的行李,带上一笔钱,买了当天去京都府的火车票,再坐有轨电车,再搭村民的牛车,再步行,终于来到京都的郊县宫津镇。到达目的地的时候,天已经黑了。我却激动得不能自己。背生双翼……金发碧眼……那不正是H先生向我描述的吗?我开始无法抑制地认为H先生其实早就已经见过那名为“天狗”的神话生物,即使没有,他也肯定看过这篇报道。
我进入小镇,这里的居民很少见到外国人,从黑洞洞的门里探出半只眼睛观察我,他们的眼睛是黑色的。
有一个光脚穿着木屐的小姑娘蹲在门前玩,她的脚趾通红,有冻伤留下来的疤。低着头,拨弄一个旧旧的铃铛。
我问她:“你家大人在哪里啊?”
小姑娘说:“叔叔,你找谁?”
我回想了上午看到的新闻:“我找……竹枝。”

竹枝家有一对老夫妇,一个儿子,一个孙女。他们原本有一个儿媳的,儿媳在某个冬天落水,受了凉,没等到医生赶来就去了。他们给我展示了建到一半的神台:
“良子一定是被神明大人带走的,我们对他不敬,他杀死良子,这是对我们的惩罚。”
良子是他们落水冻死的儿媳。
“如果我们好好供奉他,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。” 

我发出提问:“那令媳去世是建造神台之后的事情吗?”
妇人说:“是啊,都怪山田,他带来了外乡人,把神明抢走了。他们一定会受到报应,就像是我们那样。不,他们不止会死一个人!因为这帮人比我们更不敬。”

“那他们家死人了吗?”

“没有。”

 

第二天,我找到山田家,做了详尽的笔录。他是个猎人,也是第一个发现神话生物的人——我决定就把那只生物称为“天狗”,在当时,那只天狗已经受了很严重的伤,并且对猎人有应激的反应:

“我太害怕了,那很明显是妖怪,它看到我,就大叫起来,它的身上有很多血,一定是刚刚吃完人。所以我开枪了。”

“它一下快要飞到竹子的梢头,飞到中途,就掉下来。”

“我又补了一枪。但没打中,它真的很恐怖,都这样了还在扑腾,如果不是又叫来了人,它就飞走了。”

“我能听到它在喊,hi什么sa什么的,记不太清了,也许是在呼唤同伴?妖怪也扎堆的吗?不过,也没有第二只妖怪来就是了。”
我把这些都记下来。

“你是在竹林遇见它的?”

“是的,我那天正要去打猎,要上山,就必须得经过这片竹林。”

那它可能是从山里下来的。我把这条推测备注在笔录旁,借着询问:“那个怪物的尸体,你叫人收走了?”

“嗯,是警备署的人,好像要送去研究。”

我合上笔记本。当天下午,就找到了本地的警局,递出H先生写的文件和介绍信之后,局长亲自接见了我,一番寒暄之后,便带我到档案馆查询当年的文书。令人惊疑的是,我翻阅了19年春的所有档案,没有一张纸提及天狗的事件,自然也没有任何尸体去处的记载。我询问了一番局长,不幸的是,他是几年前新上任的,对这个案件没有丝毫的印象。于是再寻找了负责宫津这个辖区的警官,19年夏,他们都陆续被调离了京都府,去更加偏僻的北海道、鹿儿岛等地任职。

线索暂时断了,我把那些警官的就职地点都记录下来,挥手告别。虽然还有竹林这一条线索,但凭我本人是无法跟下去的,那么大的一座山,我一个埋首卷宗的牧师(或者说调查员更为恰当)何从探寻?更何况,我身上的钱也快花光了。我买了回东京的列车。这次田野调查的发现很大,我需要提前写一份报告,亲自交给H先生,还得请求他给我一些人马,这样才能完整地搜索那片竹林依靠的山峦,在古代,似乎被称做黑夜山。

在回去的路上,窗外下起了雪。我意识到现在已经是日本这边的新年时节了,这意味着H先生的宅邸里一定有很多客人。H先生是个交友广泛的人,经济、政治和文艺各界都有涉及,他的名下有很多企业,但他本人并不擅长管理钱财,一切都由相应的专业人员负责。我害怕等到了H先生的宅邸,自己也会被“专业人员”处理——这里说,是被请出去。毕竟我只是一个被雇佣来的调查员,不应该在主人宴会的时候打扰他。但事实是,当晚我踏入H家宅邸的门前的新雪,发现那扇黑铁雕花大门根本没有关闭,美食与酒与恭贺新年的人们像是流水一样四处淌动。所有想要和H先生共度佳节的人,无论身份高低,是否相熟,都会被热情款待。

我是一个生于美国的天主教徒,并不过这种节日,所以即使有些被新年欢快的气氛感染,也时刻记得自己来这里的使命。我手里捏着厚厚的信封,里面都是整理好的笔录和文献,夹杂着一份十五页的报告,客气地向家仆询问H先生的方位。

老爷在三楼书房,他低声告诉我,他在谈事情。

好的,我会在楼梯口等。我告诉他。然后上了楼。二楼,还有一些欣赏音乐和藏品的客人流连,再踏一层楼梯,四处无人,氛围就格然不同了。这是H先生平日起居的楼层,灯光柔和而昏暗,空气幽闭,只有走廊的尽头,开着一扇小小的圆窗。我本意是在走廊外等待H先生的客人出来的,即使隔了书房的木门,谈话声依然隐约可见,到后来,大了起来。甚至可以称得上争吵。即使违背原本的承诺,我还是不由自主把这些对话送进大脑。

“要说多少次你才会明白!!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!!”那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。

H先生也非常激动:“真正的敌人,你都忘了吗?是那些乘着船四处入侵的西方人,不是山林里的鬼怪,更不是那些连正规军队都没有的蛮人!”

来人说:“博雅,你这些年四处游历,肯定也都见过了吧,从河里流淌下来的黄金,喷泉一样涌上来的石油,比十个宫殿还要广袤的矿场——然而这些,从来都不属于贫瘠的日本。是啊,是啊,打开世界地图一看,我们所在的地方,居然如此狭小,小得像一具漂在海里的棺材……”

H先生:“我们所在的地方,有紫色的山峦,蓝色的海风,五月永不止息的梅雨。是家,不是棺材。”

来人:“山,雨,风,你喜欢这些,不是吗,博雅,酒,诗,花,这些能带来粮食吗?这些能养活日本越来越多的人口吗?这些能带来枪支、弹药,带来药品、大炮,舰船,带来永远的和平,带来强盛,带来光辉的日升之国吗?我们什么都没有!只是踏上了时代的快浪,暂且苟活一时罢了。不趁着这个机会扩张自己,我们就会被远远甩开,迎来无穷无尽的黑船的。”

H先生:“我们现在干的,不就是黑船的事吗?”

来人:“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。我只是通知你。”

H先生:“那恕我无法赞同你,赖光兄长大人。”

“朽木不可雕!”

那位客人推开书房门,一身寒意和隐藏得很好的怒火。我抬头看他,被那股锋芒刺得低下了头。那应该是H先生的哥哥,传闻中参与过日俄战争的Yorimitsu中将,Y身着军装,简单朝我点点头就下楼。他的嘴角还挂着那股讽刺的笑意,似乎在讥嘲弟弟的天真。

我等了一会儿,估摸着H先生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,再敲门汇报。

“谢谢你,这可能是我最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。”H先生似乎有些疲惫,眼瞳晦暗,他简单浏览了一遍文件,神色看上去并不惊讶的样子,“我派三队人来协助你搜寻,后天之前会办好巡查证明。你尽早出发吧。”

“不过在此之前,先喜庆地度过这个夜晚吧!”他眨眼间又变成了大家熟悉的那个H先生,活力充沛,邀请我下楼加入宴会的人群。H先生一出现,场面就喧哗了起来。他有那种让大家都轻松愉快的本事,即使有什么人惹他不快,也会现场发作现场解决,时间一过,就没事儿人一样忘得一干二净,像个小孩。

他到处和别人一起喝酒,很快就醉了。躲在一处屋檐下,摇摇晃晃,用手撑着额头,倚在墙上、慢慢滑下来。我叫来两位仆人去照顾他,模模糊糊听到他在哼本地的和歌。

“只可惜没有笛子……”不知道为什么、他这样说。

有位仆人差点走错了路,把H先生送到二楼去。哎呀,人老了,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,那个仆人说,我还以为老爷的房间还是原来的那个呢。

三楼原本是藏品间,十几年前额外修了一个架空高台,卧室和书房也搬了过去。

在那之后我带着人马又回到宫津,展开了持续一个月的搜查行动。有人支使确真是一件快活的事,我只需要每天下达命令,然后查视卫兵们新发现的结果即可,一开始,整个搜查活动毫无进展。我甚至可以中午搭车去东京找H先生喝茶,日本当地的贵族们也开始渐渐有了喝下午茶的习惯,但我依旧不太喜欢他们过于甜腻的点心。有的时候H先生会出去处理一些事件,我就和他的客人们一起聊天,那些是纯粹的贵族,不涉及政治,也不理经济,一切都由家臣处理,我很难从他们的脑海里挖出什么有意义的东西,但他们乐于讨论上流人物之间的逸事,尤其是这个宅邸的主人,多么一副英俊的好皮囊啊,半唱半哼着,用仿佛要被掐断一样的柔弱强调私语,总有女儿家被H先生折服,也难免出现一些风流的传言,但很快不攻自破,H先生从未对任何人有过狎昵状貌的亲近之举,不曾提过娶妻,也不见任何情人,女人没有,男人也没有,大家一致认为H先生必定在某些尴尬的地方有难言之隐。着实可惜啊!我喝完最后一杯茶,左等右等也不见H先生回来,就提前告退了。

晚上回到营地,一般并没有什么报告交给我。但一周后他们发现了一处平地,那里有高耸入云、而且方正,有修饰痕迹的石柱,围成一个环状,像是某种祭坛。在那之后我们基本就住在了山里,那个祭坛被火烧得干干净净,在焦黑的痕迹下,我可以摸到一些关于羽毛的雕刻,还有弹孔。我把这些拓印了几份,然后以此为中心展开新一轮的探索:更多、更多的东西。

有些卫兵对于物质世界的信仰受到了冲击,他们陆陆续续递交了辞呈。

“把这次行动完成之后,H先生一定会兑现他的承诺。”我对他们说,然后送回去继续勘探。这些辞呈被我压着,直到探索完全,才会带给H先生,我不希望在关键时刻有不必要的减员。

“我们会被诅咒吗?”他们有人问。

“不会。”我说。

尽管如此,还是有很多人忧心忡忡看着那些在山洞里四散的尸骸,我一刻不停拍着照,那些尸块,几乎没有完好的。因为山洞通风性优良,所以都是干尸,被碎成一段一段,我试着拼了一些,发现那些处于连续部位的尸块,都不属于一个个体。很明显无论是谁做下这些暴行,他们故意带走了一部分,防止后人得到完整的尸体。在这堆狼藉之中,还有一些翅膀的残余。我确信这是“天狗”的聚居地,“天狗”并不是一个神话生物个体,而是确确实实存在的种族。只是让人遗憾,没有活体、也没有足够数量的完整标本,我就算发表了关于天狗的论文,也不会有任何人承认它。

山洞的尽头,透露出一些光,我们把山岩凿开,前景顿时豁然开朗,这是一处峡谷,有溪流、一些神社残余,和满山满山的樱花树。此时正是冬季,早樱也还在沉睡中,只能看到星星点点的花骨朵。我在一处不起眼的树下找到了一把破损的团扇,一沓绢布(应该是用来修复扇面的),还有一把未完成的、似乎是手工削制的竹笛。除此之外,别无他物。我把这些东西带回去献给H先生,连带着那一摞辞呈——

“调查报告在三天后就会交予您。”我还没说完,就看到H先生直盯盯看着那把笛子,泪如雨下。

“您……”惊疑不定,我连忙低下头,把笛子递给他,过了很久也没人接,冰冷的水滴打在桌子上,“谢谢你。”终于,H先生说,取走了笛子,他的声音有些变形,“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……”

虽然他是在对我表示感谢,但注意力一直放在那把古拙的竹笛上,仿佛是对它说一样。眼中闪烁着悲伤的神情。

“至于那些辞呈,我会处理的。你呢?”

“我什么?”

“你也想辞职吗?”H先生珍重地把竹笛随身放好,抬起头看我,他目前已经把情绪收拾干净了。

“请不要辞退我——啊,高贵的先生,我的意思是,”我开始剧烈的恐慌,现在,我获得的资费已经差不多足够可以过上舒适的一生了,回到美国,搬到佛罗里达,或者弟弟一直心心念念的美国的西部,和家人富裕地生活在一起。这不是想要的吗?但是,“……我想把这个‘天狗’的谜团解开。”

“你不怕吗?”H先生似笑非笑。

“科学是不会怕的。”尽管,我也开始疑惑科学究竟能不能解释这些古怪现象了。

“唔,你交报告的时候,我有事要说。”

 

在那之后,我就开始心神不宁。有一种从迷雾里降临的预感,接下来的决定,会把我的灵魂推入深渊。当天晚上,我就买了从东京湾到旧金山的船票,我在灯火通明的港口站了一夜,直到天光乍破,船笛怒号着远去,我披上外套,踉踉跄跄回到居所。睡了一觉后就着手开始准备研究报告。

那样神秘的生物……让人着迷。

我开始搜集H先生的资料,他名誉极好,是上层的体面人,打听起来不难。他年少神隐,直到念大学才走进公众的视野里,对雅艺的天赋让人惊叹,毕业之后,便开始环游世界。到处结交友邻。1921年,当时处于西班牙,计划前往法国的H先生突然终止了他的计划,穿过直布罗陀海峡急急回到了日本。我把这段情报剪起来,贴好:

为什么?

1922年,日本本土有名的学士都收到了他古怪的研究项目邀请。

 

我目前已经确认天狗这个种族的真实存在,并且想起来自己已经有两周没有做晚祷了,对于一个牧师而言,这是不可饶恕的亵渎。但事已至此,我还有相信上帝的必要吗?那样长着翅膀的天使已经降临人间,带来无限的威能……不,目前还没有证据表明这个种族是否有超然的力量。还需要更多的资料。我带着研究报告重新敲响了H先生的书房门。

他看到我,有些惊讶。

“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了。”他笑着说。

“我可不想错过这个大发现。”我说,把报告交给他。H先生直接将其放在了书桌上,并没有看一眼,他起身:“有一些东西,我认为你还是得先看一看比较好。”

“我愿意遵从您。”

他推开门,带我踏向走廊尽头,那里是他的卧室,在踏入那方区域前,我不可抑制地回想起了那些关于他的流言,但很快因为这些猥亵的想法而羞愧,因为H先生表情坦荡自然,就像这不是他私人卧室而是一座宫殿、一处展示厅一样,他的房间陈设朴素,只有一张床和一些柜子,一套桌椅。甚至墙角还有一些搬迁的痕迹。正对着门的,是被木栅栏锁上的阳台。

透过阳光的缝隙,我似乎能远远看到栏外扇动的什么巨大物。

H先生从抽柜里找出了一个木盒,然后用贴身钥匙打开,是一把新的铜钥匙。在做这些的时候,他没有避着我,“你过来,我需要你近距离,好好看。”H先生招呼我说,然后打开了栅栏。

夏末的热风袭击了我,然后,是顺着热力卷进来的根根黑羽。

我睁开眼,看到了那样完美的神话生物,在顺着窗沿不断往外搭的桁架或者鸟笼之上,他倚靠着山岩人工景,身边簇拥着绿植,头顶葡萄藤艰难地爬着栅格,结出饱含汁液的硕果。这位足以动摇所有信仰的“天使”就这样静静呆在贵族专门为他修建的空中楼阁里,翅膀舒张开,金发在照耀下仿佛融化的太阳,紧闭着双眼,如果睁开,一定会是天与海一同推崇的蓝色。

“上帝啊……”我呼唤那已经被抛弃的存在,“H先生,您,您一直藏着这样的生物吗?既然您圈养了活着的传奇,为什么还要以研究为名来玩弄我呢?”

“他已经死了。”H先生只是注视着那位坠入人间之神,面色无悲也无喜,“你在报告里也写到了吧?那个不幸的……被乡野村夫用枪……”H先生的声音越来越微弱,像是气力不足以支撑这个既定结果一样。

我突然意识到,在猎人山田的口供里提到过的:“那个生物喊着hi○○○○sa”的,应当是hiromasa,博雅,H先生的名。

“这只是一具尸体,一个标本,现在我叫你来,是想让他变成一块碑,刻上他的名,你知道他的名吗?——不,我不会告诉你。”H先生的语速越来越快,像是出膛的子弹,或离弦的箭,“我不希望他活成一缕残魂,一桩乡野奇闻,一个可有可无的传说;我不想等我死后,没有人记得他,没有人悼念他,甚至没人证明他的存在;我想让全世界都承认有这么一个人,生在奇妙但真实存在的种族里,真实地活过。这就是我找你的目的。”

“你现在还可以选择是否离开。”

可惜的是,我的双目已经被那真实存在的神的光辉夺去了。

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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